“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行。”顏如玉說。

安曉蕾可算是能夠將容量有限的腦子給騰出來了，問道：“不是說每次開機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嗎？為什麽這個劇組還在運作？”

就算導演願意頂著壓力, 其他人恐怕也不是這麽樂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拍戲吧？

“這個劇組不知道為什麽, 雖然也有點影響, 卻並不嚴重, 沒有發生什麽流血事件。再說, 其他劇組發生事情的時候，這本基本上也拍完了, 導演說幹脆就拍完吧——今天殺青，你要是再晚來一點, 也沒有人留在這裏等著你蹲了。”

“就算是這樣, 能堅持不走也真是本事了。”安曉蕾將車停在了劇組門口，也沒見什麽人出來迎接, 不由得嘖嘖稱奇道：“老板親自降臨都沒有人出來接，導演很大牌嗎？”

“也不是很大牌吧，李均。”

安曉蕾：“？？？？”

這都不算大牌什麽才是大牌？“你膨脹了。”

“是他自己說想繼續導演《破曉》的續集的。”顏如玉淡淡道, “我可沒有這麽說過讓他繼續拍。”

“為什麽，之前《破曉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嗎？難道不想覆制一下《破曉》的神話嗎？”

“神話是覆制不了的。” 忽然一道聲音插進來說。

安曉蕾原本真的沒有留意到旁邊居然站著一個人, 現在轉過身去才註意到——一身迷彩色, 臉上還抹著迷彩膏，看著就像電影上面的雇傭兵一樣, 剛才應該是蹲著的，和旁邊的灌木叢融為一體了。

“你誰？”安曉蕾一面問一面打量她。

長得不算很高但是也決不能說矮了，臉上都是花花綠綠的迷彩，按著輪廓看應該長得也算是可以。若是將臉上的迷彩給抹掉了, 應當是一個清清秀秀的人。

安曉蕾對長得好看的人生氣不起來。

“李大導演聽說你們要來，所以叫我出來接你們一下，裏面挺大的，怕你們進去了找不到人在哪裏。”那人說著，主動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，像是要跟安曉蕾握手的意思，“我的名字叫杜青蒿。”

“安曉蕾。”出於禮貌，安曉蕾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站在她身邊的顏如玉朝著那人微微笑了笑，溫和道：“那就麻煩你了，清高公子。”

“你叫她什麽？”安曉蕾睜大了眼睛，“她不是說自己叫青蒿嗎？”

“杜青蒿，筆名清高公子，《破曉》的作者。”顏總也有些詫異，“難道我沒有和你說過嗎？”

安曉蕾聳了聳肩：“或者你跟我說過，但是我忘記了，這是經常有的事情請不要放在心上，畢竟我的腦子大約只有魚這麽大。”

那邊穿著迷彩裝的杜青蒿已經將劇組的大門給推開了，還往裏面讓了讓，明顯就是讓她們先進去，兩個人道了謝想也不想就鉆進去。

杜青蒿關門之後跟了上來，說：“這裏是仿照的拉斐爾學院，戲份挺多的。所以會比較大。像那邊在電視劇裏面就是直升機停機坪，當然沒有真的這麽.......”

“你一個作者怎麽也在這裏？”安曉蕾說著又打量了她好幾眼，“還穿得這麽......”

像雇傭兵。

誰家拍戲需要作者親自扮演雇傭兵的。

“導演說這是彩蛋，當然不會告訴他們作者是誰。”杜青蒿引著他們拐過一道回廊。

安曉蕾簡直目瞪口呆，這地方居然真的這麽大。“有錢人啊。”

“投入了很多錢。”顏如玉淡淡看了安曉蕾一眼，“用不用心人家看得出來，錢用在什麽地方大家都知道，騙不過人的。”

“這邊請。”看著不大的一個地方，建築物錯綜覆雜，如果沒有杜青蒿引著，恐怕真的不知道人在哪裏。安曉蕾越是往裏面走，就越是覺得《破曉》火得不是沒有道理，這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。

外人看著賺翻了，實際上說不定只是剛剛好能夠收回成本。

“我願意將《破曉》交給顏總，也是因為顏總答應我一定盡力將它拍好。”杜青蒿說。

“沒想到它真的成為了我的‘破曉’。”顏如玉垂下眼瞼，說。

一本《破曉》讓光點娛樂傳媒公司重新出現在公眾的面前，還小小賺了一筆，眼看著就準備走上正軌了，誰知道......終究是天意弄人。

“它也是我的‘破曉’。”杜青蒿說，“我寫了十幾年的小說，最寶貝的還是這一本。別的我不敢說，至少在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，是它給了我希望，讓我知道，或許我還是有希望脫離那個家庭的。噩夢一樣的地方。”

安曉蕾悄悄湊到顏如玉的面前，問道：“什麽情況？”

“你為什麽不直接去問本人？”顏總笑得神秘兮兮的，“她就在你的面前。”

杜青蒿耳朵尖，已經聽見了，也不等安曉蕾問，便說:“也不是什麽秘密。顏總直接說就好了，外面的傳聞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
安曉蕾又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夫人：“她說可以說。”

行吧。

人家都允許了。

顏如玉也不再扭扭捏捏，一邊往裏面走去一邊說：“杜小姐是典型的大器晚成類型，人家一本成神，她不間斷寫了差不多十年才算是成神了，而且還是風頭不大的那種。看過她小說的不少，但是真的腦子裏面第一個想起她來的不多。”

“因為在他們的腦海裏面，我最大的神話是‘十年不斷更’。”杜青蒿笑瞇瞇說。

安曉蕾乍一聽沒覺得有什麽，但是細細考量一下，不由得肅然起敬。

誰沒有一點要緊的事情，忙起來誰還能記得當天的更新，這也就是為什麽基本上每個作者都有斷更的原因。再說了，即便是真的沒有要緊事，也想著要休息，誰都不是鐵打的。

一年不斷更都厲害了，更何況是——十年？

這人是怎麽堅持這麽久的？

怎麽就這麽倔強？

“在那十多年的時間裏面，我高中畢業，大學畢業，然後出來工作。我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都成神了。有的人一本就封神，而有的兩三年也封神了，只有我，到畢業工作的時候都不溫不火。這段時間我很難過。”

誰能夠不難過，大家都用時間澆灌一朵花，別人的都開了，只有自己的毫無動靜。

“能理解，我看著別人升職加薪也很難受。”安曉蕾安慰道，“尤其是大家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。”

安曉蕾點了點頭，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，杜青蒿又說：“《破曉》是我第一本爆的書。”

安曉蕾恍然大悟。

十年黑暗，一朝破曉。

那一份光明會被永遠留存在心裏。

在長久的沒有希望的堅持當中，是《破曉》帶給了杜青蒿第一縷曙光。

“我曾經有一段時間，身上的錢都被父母薅得差不多了，自己一個人躲在地下室裏面吃菜市場撿來的菜葉子，那時候我就想，我就一邊兼職一邊堅持完這個月，如果不行，我就去做清潔工.......然後《破曉》火了。”杜青蒿伸出手，摸著回廊柱子上雕刻著的天使徽章浮雕，“我用《破曉》賺來的錢，吃了一頓火鍋。自己一個人。服務員看我像是一個瘋子。”

安曉蕾無助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顏總。

“我這人沒什麽過於泛濫的愛心，在我的眼睛裏面，所有的小說都能夠隨便賣，只要能夠有一個好價錢，只有《破曉》不行。它救了我，我必須要將它交到一個信得過的人的手上。”身穿迷彩的姑娘轉過身來，目光灼灼地看著顏如玉，“這就是我為什麽願意折價賣給你的原因。因為這個劇組，因為你的決心。”

安曉蕾忍不住問道：“她多少錢賣給你的？”

“兩百來萬。”顏總說，“跟清高公子別的小說比起來真的少很多。”

杜青蒿朝他們嫣然一笑。“我樂意。”

您要是不樂意誰能夠拿得了您的影視版權啊？

當然這些話不能對著原作者說。

安曉蕾不太能明白這個人心裏面是怎麽想的，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下直接放棄小說不就好了嗎？雖然說工作難找，但是那是好的工作，真的維持生命的話或許也不是這麽難，怎麽會到菜市場撿葉子的程度呢？

這不是自找的嗎？

她將這些話對顏如玉說了，顏總微微一笑道：“總有些東西是不想，也不能放棄的。總想著能夠再努力一把或許就出頭了。況且她執著，卻也沒有礙著誰。”

安曉蕾一想好像真的是這個道理，杜青蒿確實執著，執著到了一種偏執的程度，但是除了她自己，還真的沒有耽誤誰。

更何況，她現在成功了不是嗎。

她所喜愛的，給了她回報。

她的人生固然坎坷，終究還是有屬於自己的一份精彩，輪不到安曉蕾一個外人去評價值不值。

“如果你也有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想放棄的東西，我想或許你會更加容易理解她一些。”顏如玉輕聲說道。

“就是這裏。”走在最前面的杜青蒿將室內攝影棚的門給推開了，“我們在這裏拍有特效的片段。”

一路上她們都沒看見什麽人，原來是都在這裏。

安曉蕾和顏如玉被清高公子這名編劇一路領著進去，倒也沒有什麽人敢八卦，很順利就走到了導演的身邊。

李均是個老頭子了，頭發花白，但是沒有留胡子，臉上刮得幹幹凈凈的，即便老了也是一個時尚的老頭兒。也沒什麽架子，見杜青蒿領著兩個人過來，率先迎了上來笑呵呵說：“剛在拍呢沒有出去迎接，希望顏總不要因為這件事情扣我工錢。”

“哪能！”顏如玉笑著和他握了握手，“我還指望續集給我賺錢呢。不是說快要殺青了嗎？”

李均看了看正在中間休息的場地，讓一邊的工作人員去多那兩張凳子，接著說：“原本我姑算著這會子差不多要殺青了，誰知道男主演說不太舒服，然後拍糊了兩段，我這正尋思著是等他好一點兒還是咋樣。”

“嚴重嗎？”安曉蕾問道。

之前顏總說再拍的幾個劇組都各種倒黴，也就是《破曉》能夠撐到現在，千萬不能在最後的關頭再來一點什麽意外。

李均應該也知道她的身份，雖然沒叫，說話卻也算得上尊敬：“就肚子不太好，誰沒有吃錯點什麽東西的時候呢。”眼看著工作人員已經將凳子搬過來了，李導演起身往外走去，“你們先坐著，我看看他好了沒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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